美國加州在工作場所的預防中暑措施

• 香港的酷熱天氣(即全日最高溫度為攝氏33度或以上)日數，於過去10年間幾近增加兩倍，並於2021年達到歷史新高的54天。加上高達約80%的相對濕度，在該等酷熱天氣下於戶外工作的"體感溫度"可達攝氏45度。^{1關於體感溫度的量度細節，請參閱圖1。}因此，高溫壓力近年亦是備受關注的職業健康風險。2022年夏季，半數的受訪戶外工作人士表示曾於近月出現各種中暑症狀。^{2綠色和平及香港天主教勞工事務委員會(2022)。}同年6月和7月期間，據報至少有5宗在工作場所死亡的個案，懷疑與中暑相關。^{3全部5宗個案均涉及50至60多歲的建築工人，他們被發現於建築地盤昏倒，不省人事，而現場沒有意外事故跡象。詳情請參閱香港01(2022a、2022b)及香港財經時報(2022)。}
• 香港的現行法例，迄今仍沒有法定條文專門保障本地工人免受高溫相關疾病影響。中暑既不在《僱員補償條例》所指明52種須補償職業病的名單中，而《職業安全及健康條例》("《職安健條例》")亦未有就預防中暑情況發生而訂立明確規定。2009 年，勞工處發布"預防工作時中暑的風險評估"，建議僱主應在炎熱的日子為從事體力勞動工作的工人提供休息時間及遮蔭地方，但這僅屬自願性質的指引，並非法定要求。因此，社會有更多人士主張就預防中暑提供更多的職業保障，例如把中暑納入可獲補償的職業病名單中，並強制規定僱主須採取相應的預防措施。2017年至2022年期間，立法會曾至少6次討論工作場所的中暑問題。^{4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2018、2022)及立法會秘書處(2022)。}
• 過去30年，世界各地不少地方(如內地、數個歐洲國家和美國若干州份)制定特定法例，預防於工作場所內中暑。芸芸先進地區中，美國加州是其中一個先行者，於2006年制定此等法例，並獲國際勞工組織加譽為保護戶外工作人士的良好做法。^{5International Labour Organization (2019)。}今期的《資訊述要》會在檢視香港的相關近況後，介紹加州在職場上的預防中暑措施。 

• 體感溫度為衡量中暑風險的關鍵指標：當人體不能藉排汗降溫以維持攝氏37度的正常體溫時，或會中暑及出現相關症狀。由於排汗能力主要取決於相對濕度，故單憑氣溫並不能完全反映高溫相關的健康風險。^{6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2018)及Ebi et al. (2021)。}因此，部份海外氣象台在每日的天氣預報中加入體感溫度，以反映濕度影響。以美國採用的模型為例，假設氣溫為攝氏33度，在濕度低至50%的情況下，體感溫度為攝氏36度；但在濕度高至80%的情況下，體感溫度則可高達攝氏48度(圖1)。
  圖1 ──體感溫度及中暑的風險⁽¹⁾
  
  註： (1)圖中數字為遮蔭處下的溫度。在陽光下曝曬，可令體感溫度額外增加攝氏8度。
  資料來源： The United States National Weather Service。
• 中暑為職業健康風險：根據科學研究結果，當上述體感溫度升至攝氏33度(即極端警戒級別)時，由於身體大量出汗和脫水，或會出現痙攣、暈眩和噁心這些高溫相關症狀。當體感溫度超出攝氏40度(即危險級別)時，工人更可能出現中暑的較嚴重狀況，或會有意識混亂、抽搐、不省人事、器官受損甚至死亡的風險。極端高溫亦會加劇受害者的已有病情(如呼吸及心血管疾病)。^{7International Labour Organization (2019)。}此外，高溫亦會顯著增加因暈眩、手心出汗或眼鏡霧化的機會，繼而導致職業意外(如從高處墮下)。全球研究顯示，近年約有三分之一暴露在極端高溫環境下的工人，患上不同程度的高溫相關疾病。^{8Ebi et al. (2021)。} 
• 全球各地採取的預防措施：鑒於氣候變化帶來的挑戰迫在眉睫，部分先進地區(如美國的4個州份及至少6個歐洲國家)已制定法例及法規，強制僱主採取預防中暑的職場措施。^{9美國的4個州份為加利福尼亞州、明尼蘇達州、俄勒岡州和華盛頓州。歐洲的6個國家為比利時、匈牙利、拉脫維亞、黑山、斯洛文尼亞和西班牙。請參閱European Trade Union Confederation (2022)。}內地政府方面，亦於2012年頒布《防暑降溫措施管理辦法》，強制規定僱主須在(a)室外氣溫達攝氏35度或室內體感溫度達攝氏33度時，發放高溫津貼，金額為每天5元人民幣(6港元)至25元人民幣(30港元)不等；^{10各個省份的高溫津貼金額及適用期有所差異。請參閱騰訊網(2022)。}(b)戶外氣溫升至攝氏37度時，將每天的戶外工作時間縮短至6小時；及(c)戶外氣溫升至攝氏40度時，完全停止戶外工作。^{11戶外工作溫度是指當地氣象台預測的全日最高氣溫，而室內工作溫度是指在工作場所量度的濕黑球溫度(即以濕度、輻射及風力為考慮因素所量度的體感溫度)。請參閱國家衞生健康委員會(2012)。}法例亦要求僱主為員工提供免費防暑降溫飲料、休息區及有關高溫疾病的安全培訓。

• 炎夏高溫如蒸籠：全球暖化對香港的不利影響愈趨顯著，酷熱天氣日數由2011年的19天增至2021年歷史新高的54天，幾近增加兩倍(圖2)。一如上文所討論，在天氣潮濕的酷熱日子，體感溫度可突破攝氏45度的水平。
  圖2 ── 酷熱天氣日數⁽¹⁾及高溫相關的工作場所巡查
  
  註： (1)全日最高溫度為攝氏33度或以上的日子。
  數據來源：香港天文台(2022)及勞工處(不同年份)。
• 受影響的工作人口：表面上，那些須暴露在陽光下的戶外工作人士(如建築地盤工人、清潔工人、保安員及園藝工人)，中暑風險最高。最近，公眾對高溫相關風險的關注亦已延伸至在室內高溫環境(如廚房、進行升降機維修工作的空間及貨櫃碼頭)工作的人士。
• 高溫相關疾病的統計數字：根據勞工處備存的職業傷亡統計資料，於2017年至2021年期間出現的高溫相關職業傷亡個案，年均僅為22宗，當中包括2018年的1宗致命個案。可是，本地的關注團體卻認為此等統計資料並不可靠。據報不少高溫相關疾病個案並沒有被計入職業傷亡，部分由於是它們沒有出現明顯的職業意外跡象，又或被歸因於工人的已有病情(儘管這或由高溫引發)。關注團體最近於2022年9月發表樣本數目有限的選定戶外工作人士調查，當中指出53%的戶外清潔工人表示在最近兩個月曾出現中暑症狀。^{12綠色和平及香港天主教勞工事務委員會(2022)。}2022年6月至7月期間，最少有5宗的職場死亡個案，據報懷疑與中暑有關。^{13請參閱附註3。}
• 現行法例的一些所謂限制：根據《職安健條例》，僱主須確保工作場所不存在一般意義上的"危害"。雖然《職安健條例》涵蓋"極端高溫"的情況，但該條例除了飲水要求外，並沒有訂明保護工人免於中暑的詳細工作安排。根據《僱員補償條例》，即使工人患上高溫相關疾病(如中暑)，除非他們能夠證明是工作意外導致的傷害，否則不能獲得補償。未被證明和工作意外有關的高溫相關疾病，由於不屬法定職業病，受害者並不符合補償資格。勞工處重申，現時職業病是根據國際勞工組織建議的標準分類，主要決定因素為(a)與特定工作危害有"明確因果關係"，及(b)相關工人的患病風險"顯著高於"一般人。^{14勞工處(2022)。}
• 最新的行政措施：勞工處於2009年推出"預防工作時中暑的風險評估"，建議僱主在風險因素(例如氣溫達攝氏32度及相對濕度達85%)出現時實施預防措施。這些措施包括：(a)在工人工作20至40分鐘後提供休息時間；(b)重新編排工作時間，安排工人在上午10點前或下午4點後的較涼快時段工作；及(c)讓工人穿上適當衣物工作。
  勞工處亦每年到高風險工作場所(多為建築地盤)進行20 000至30 000次巡查。2011年至2021年期間，該處每年向僱主發出的警告信數量卻由437封大減至14封，而檢控宗數亦在同期由7宗明顯減至兩宗。勞工處指出，在當局加大宣傳和巡查下，巡查結果反映"絕大部分僱主和承辦商都已……採取了適當的預防措施"。^15同上。此外，勞工處亦推廣使用冷卻裝置，在2021年資助中小型企業購買21 400部掛腰風扇供工人使用。
• 關注事項：然而，本地關注團體對上述措施的成效存疑。首先，現時每年根據《職安健條例》提出的相關檢控的宗數，寥寥可數，顯示指引的有限執行力度。^{16明報(2022)、綠色和平及香港天主教勞工事務委員會(2022)及香港財經時報(2020)。}其次，指引未有訂明在氣溫上升至攝氏32度以上時，須採取的額外預防措施。第三，在工作場所中暑而並沒有明顯意外受傷跡象的個案，據報大多未可根據《僱員補償條例》獲得補償。因此，論者要求當局因應氣溫或體感溫度作出明確規定，為本地工人提供較佳保護，免受極端高溫之害；部分人更進一步建議把它們設定為強制性措施。
  2022年7月，政府在回覆立法會質詢時重申，"不宜單純依據溫度而對戶外工作時數及休息時間作出規定"。^{17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2022)。}相反地，政府準備根據香港天文台的香港暑熱指數(考慮因素包括氣溫、濕度、風力及太陽輻射)，制訂"更詳細及具體的"指引，並將於2023年4月公布。^{18香港電台(2022)。}

• 加州夏季的溫度並非特別高，平均只有攝氏23度，在美國的50個州份中排名第17位。不過，州內部分城市(如洛杉磯、薩克拉門托和聖荷西)不時出現極端高溫，夏季某些日子的氣溫超過攝氏40度，對至少134萬主要在農場和建築地盤工作的戶外工作人口構成健康風險。2005年以前，加州的《職業安全與健康法》十分籠統，未有訂明預防工人中暑的具體保護措施。
• 2006年頒布的"預防戶外工作地點的高溫疾病"規例：雖然自20世紀90年代起，工作場所的高溫相關疾病已引起加州公眾不少關注，但2005年因高溫導致13人於工作場所死亡的慘劇，才成為法例改革的催化劑。^{19California Legislative Information (undated)及EHS Today (2006)。}2005年8月，時任加州州長亞諾舒華辛力加發出緊急令，強制僱主為在戶外工作的僱員提供飲用水和遮蔭地方。2006年7月，這些命令獲該州的職業安全與健康標準委員會採納為永久性規例(即"預防戶外工作地點的高溫疾病"規例，下文簡稱"規例")。2010年11月和2015年5月，該規例經過兩次修訂，特別為高風險行業(如農業和建築業)提供額外保護。^{20Natural Resources Defense Council (2022)。}在此基礎上，加州政府於2015年5月發出"僱主預防高溫疾病程序樣本"，就如何符合"規例"提供詳細指引。
• 加州針對高溫疾病的主要保護措施：顧名思義，"規例"現時僅保障戶外工作人士(如從事農業、建築、園藝、石油和天然氣開採，以及運輸的人士)。此外，它設定兩個溫度門檻(攝氏26.7度和攝氏35度)，當氣溫超過此門檻時，僱主須遵從更嚴格要求。"規例"的要點及相關措施載述如下：
  • (a)
    強制提供遮蔭處：不論溫度為何，僱主應按僱員的要求及時提供遮蔭，並應鼓勵僱員工於有需要時待在陰涼處休息至少5分鐘，以讓身體降溫。當氣溫升至攝氏26.7度時，僱主須按法定要求，為僱員提供遮蔭地方，而遮蔭處必須有足夠空間，容納所有正在休息時段的戶外僱員坐在一起，而彼此不會有身體接觸；
  • (b)
    強制性休息時間：不論溫度為何，只要工人因過熱而需要降溫，可獲不少於5分鐘的休息時間。就農場工人而言，當氣溫為攝氏35度或以上，每兩小時必須休息10分鐘；
  • (c)
    強制提供飲用水：僱主必須為每名在戶外工作的工人，每小時提供至少一夸脫(946毫升)新鮮、純淨、清涼度適中而易於獲取的飲用水。如預計日間溫度會超過攝氏26.7度，僱主還須舉行工地安全會議向工人說明經常喝水的重要性；
  • (d)
    委派安全監督就高溫相關疾病進行監察：當(i)預測最高溫度達攝氏26.7度，並高於過去5天平均數攝氏5.6度；或(ii)工人剛被派往高溫地區工作的首兩星期時，僱主必須指派監督，負責密切監察員工的狀況。

    假如溫度達攝氏35度，高風險行業(如農業)的僱主須採取額外預防措施。舉例而言，每名監督最多只可負責20名工人，以便適當監察每名工人的身體狀況；
  • (e)
    強制擬訂預防高溫相關疾病計劃：僱主必須擬訂"預防高溫相關疾病計劃"，並公佈予所有工人。除上述措施外，該計劃亦應為相關員工提供培訓及緊急應變程序；及
  • (f)
    為僱員提供高溫相關疾病補償：根據2002年修訂的加州勞工補償規則，職業傷害包括因"在工作環境"發生的事件而出現或惡化的疾病。^{21California Code of Regulations, Title 8, Section 14300.5。}因此，熱衰竭及中暑在加州被列明為須予補償的職場傷害；2010年至2020年期間，當地年均錄得939宗高溫相關索償個案。^{22Division of Workers' Compensation (2022)。}
• 加州目前仍在嘗試改善預防中暑的相關規例。戶外工人方面，加州正準備修改"規例"，令每名工人均獲派發"預防高溫相關疾病計劃"的副本，及制訂額外措施幫助工人適應極端高溫。^{23原本法案包含較具體的建議，例如在溫度達攝氏40.6度時，加強監察員工的健康狀況及增加休息時間。據報由於僱主組織反對，這些建議於最終版本被剔除。請參閱California Legislative Information (2022)及Fox40 (2022)。}至於現時不受保障的室內工人方面，雖然加州政府自2017年起草擬相應的防暑降溫規例，但社會對此意見分歧，僱主多次反對草擬方案，認為一些擬議措施"不必要地繁複"，故此規例迄今尚未定案，此刻亦未知何時可在加州實施。^{24Fisher Philips (2017)及California Chamber of Commerce (2019)。}
• 政策成效：加州不單是美國首個為戶外工人提供中暑法定保護的州份，而且似已有效減少職場高溫疾病。根據2021年完成的實證研究，因酷熱天氣而於加州造成的年均職業傷亡個案，由2001年至2005年期間的6 100宗，驟降30.3%至2006年至2018年期間的4 250宗。^{25Park et al. (2021)。}據報美國聯邦政府正在啟動計劃，為全國50個州份從事戶外工作人士，制定類似的防止中暑規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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